江悱

正在练习最舒服的躺尸姿势

【季汉】器物志(一发完)

我好爱这一篇www

舞舜华:

【前言】


有道是万物皆有灵。


 


(1)


我是白羽扇,以精锻之铁为骨,仙鹤之羽为身。我身上的鹤羽听闻是个叫李意的人送给主公,由主公转送给孔明。


当阳逃难时,孔明把我紧紧握在手里不放,而我却不叫他省心受了重伤。赤壁战后脱胎换骨被精铁鹤羽重新搭建,我从昏迷中睁开眼,看见孔明疲惫却兴奋的面容。他轻轻抚摸着我,顶着熬红的眼睛道:“再不叫你受伤。”


我笑,拿崭新的洁白羽尖蹭孔明的脸:“离不开我吧?有这身筋骨,我能帮你扇风遮阴百年呢。”


 


(2)


我有个爱人,是主公的双股剑。


说起来尴尬,我们是在孔明与主公鱼水同榻时互许了终身——那时,我们总被放得很近很近。


我不屑闲言碎语说我们物从其主。一柄羽扇与一柄长剑,有何不可?


双股剑不是什么神兵,通身不刻纹也不戴玉,我故意笑他胸无点墨,他却不生气,道:“微末之中无名匠人打造,哪里还谈得上什么出身?只怕配不上你仙羽铁骨,世间无二。”


听他这么说,我反倒生起气来,不喜他妄自菲薄。双股剑没有出身,却身经百战。他刃上饮血无数,多少神兵利器在面前折戟沉沙,他却存活下来,锻出一身坚硬。双股剑通体厚重而坚硬,在他面前,我相比下柔弱不已不堪一击。鲜血浸粹下没生出凶狠戾气,相反他十分温柔,从我刚出南阳还是一柄普通羽扇的时候便总留心护我,斗起嘴来却从说不过我。


“主公不也起于微末?却能被曹操尊为英雄。”我正色道。


他见我认真,便不再言语。他反转过话题,笑问道:“你为何叫主人主公?”他素善于曲线救国,果然物随其主。


“孔明这般叫,我便跟着他叫。物随其主,难道不该?”我言之凿凿,明知他有意讨我欢心,却还是顺着他答道。


“而你并不叫军师主人。”他道。


“我与孔明不分彼此,他便是我,我便是他。诸多器物,也只有我能叫他‘孔明’。”我想我说这话时神态,算得上神采飞扬。因为双股剑宠溺的拿剑穗缠住我扇柄上的暖玉,道:“便知我家白羽在军师的器物中位份最高,真了不起。”


 


(3)


“我们能永远在一起吗?”深处乱世,我也不由得这般问过双股剑。


“人有旦夕祸福,寿命更有先后短长。物随其主,主人年长军师两旬,若是主人先去了,我定要随葬的。”他说得轻巧,定是早就想明白了。


“真要如此,我便与你陪葬。”我道。


“净说好话哄我。”他温柔笑道,“你比我聪明百倍,难道没早就想好倒时定要留下来陪伴你的主人?”


 


(4)


孔明带我去永安宫时,我便知道那避不开躲不去的时候终要来临。孔明去寝宫侍疾,我被留在阴森森不知日夜的隔间里只能等待。


许多天,我没见到孔明。我想见双股剑,也担心孔明。不知道哪边更重些。孔明与我不同,他的骨头不是精铁打的,我总怕他承受不住。


那些暗沉沉不堪回首的日子里,孔明只回来一次。他往我身边架子上双手放下一柄剑便又一言不发离去,没看我一眼。我知他心里有事,我不怨他。


新来的是一柄不折不扣的宝剑,隔着剑鞘也寒气透体,身上精致高贵的是玉具与繁复花纹。黑暗中,他从剑鞘的缝隙中散发出幽幽蓝光,冷厉坚硬得叫我都有些害怕。


或许由于双股剑,我从来对剑多几分好感。既是孔明新得的剑,也该同我一般多少为他着想。寂静中,作为孔明身边位分最高的器物,我温言安慰他,与他说话:“你叫什么名字?”


“章武。”他答道。同样没有戾气,但他的声音却比双股剑冷淡许多,仿佛天生缺失了感情。莫名,我打心底里更害怕了他。


“你别担心,孔明不会有事的,什么也压不倒他,我们总能助他渡过难关。”我放轻松微笑,宽慰他说道,却遮掩不住笑意尾处那微微的颤抖。


章武只没温度淡淡看了我一眼,没再说话。


 


(5)


我想,章武不是柄好相与的剑。他高高在上,他格格不入;他坚如玄铁,他冷似寒冰。


到孔明七日后归来,我没再与章武说过一句话。他少言寡语是其一,我冥冥中惧他恐也是其二。


再见孔明时,他已戴了孝。他站在我与章武面前,背脊挺得笔直。我看此时的他,心头一阵绞痛,心疼得泪立时涌上来。我死死盯着他的脸,他的身子,他的一切。一待他拿起我,我便会用柔软的羽毛抚摸他的面颊,对他讲说不完的话,问他好不好,叫他别再伤心,告诉他可以随便哭泣流泪,我会拂去他的眼泪,不叫别人发现。


孔明伸出手,几日未见,消瘦得骨节分明,却没有丝毫颤抖。可我却眼睁睁看着那十七年如一日温暖的手越过我,一把握住了章武提起,系在腰间。


第一次,我被留在身后,弃如敝履。


孔明的背影越走越远,临出门时,章武没理会我满眼的不可置信,他淡淡转身对我道:“你不该叫他孔明。”


“什么?”我没受伤却觉得气若游丝。纵然钢筋铁骨也终有什么经不起,仿佛我又回到了当阳重伤皮肉皆散的时候。双股剑向来说我多情,而此时我连泪都不知从何而流。


“你当称他丞相。”大门关上,阳光被遮蔽,章武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偏殿中回荡。


 


(6)


原奋力叫自己相信,所谓被弃之是一时,而至还成都,至新皇登基,至五路平叛,至重修同盟,至惠陵落成,孔明再没来看过我。


冷清的库房里,时光慢得像脱水的鱼,任如何扑腾就是永远走不动位置;也像脱缰的西域宝马,快得一日千里,看不清抓不住。


浑浑噩噩,谁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我只能隔墙耳闻,说如今府中器物皆以章武为尊。


后入府中的器物,恐怕再也不知白羽为何物。我哂笑,笑得浑身都疼。


 


(7)


“章武?果然是稀客。”章武被侍人送进库房来时,我刻薄相激,“不料尊驾堂堂丞相佩剑,也能屈尊来顾我小小一柄白羽扇。”


他闻我言语尖刻,好整以暇瞥了我一眼,目光清冷,一如既往没什么温度。“府中有少许修葺,无奈叨扰半日。”他竟一丝怒气也无,说罢便又阖上眼睛休息。


归于寂静未及半刻,终是我沉不住气,开口问他:“孔……丞相身边,有……”我主动示好,临时改口了称呼。


他却敏锐的察觉了我的退让,有些惊异的抬眼看我——这还是我第一次在他身上见到什么表情。而我怀疑他明智于我太多,因为我尚未想清楚如何的问题,他尚未听完便直接作出了回答。


“丞相日常时,仍执白羽扇。”他淡淡答道。


“什么!”一股急怒直冲天灵,我几乎是在咆哮,“章武,你不能随便去找一把什么羽扇来冒充我!”


我的暴怒,章武全然不为所动,他微微挑眉:“有何不可?不过是一把扇子,可替之物,扇风遮阴罢了。既然丞相喜欢拿上一把,若是坏了,我随时能找上一把一样的替上。”


“你!”我忽然说不出话了。所谓巧舌如簧伶牙俐齿,此刻如此苍白无用。一把扇子,可替之物,拈在手里不过是孔明的习惯。


果如章武所言,不到半日,侍人便来接他离去。


眼见身边案几又空,我将再次被留在背后。“章武!”我趁着他出门的最后时刻叫住他。“让我回孔……丞相身边吧,他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他,你知道,我是不一样的。”我抛弃高傲,恳求着。


章武静静的端详了我一阵,仿佛在端详什么天真到稀奇的东西。“但丞相不需要你。”章武淡淡的道,“你保护不了他,而我可以。”


“既然如此,那你何不叫孔明把我送到惠陵陪葬?”


再一次,大门闭合。


我听到一声冷笑。不知道是我的,还是章武的。应该是我的,章武没这些多余的情绪来嘲笑一柄没用的白羽扇。


 


(8)


时光一日日过去,我这空旷的偌大阴暗库房里,器物却一件件多了起来。元直兄送来御寒的锦袍貂裘,季常在雒城城破时翻山越岭寄来的亲笔信笺,幼常狱中递出的字条……


一日,侍人又送进来一方古雅精致的玉印。我几乎一眼便认出来,那是孔明早就答应给张府君刻的私印——那时,我与孔明花了整整一夜,就着还有些燥热的夏风,为这私印设计图样。


我唤他,他只不应。


当夜,许是有野猫钻进来,跳来跳去,搅得不安稳。我夜里浅眠,自入这库房,更不能睡得安稳。


忽然一声响动,我陡然警觉。月光之下,玉印笼罩在一片洁白的光晕之中,他身下木台被猫儿弄得抖动,我见他笑着,却只有苦涩,他忽然身子一歪,从高处便向下落。我惊得思索都来不及,借着一股夜风飘出,拿身子去接他。


纵然精铁为骨,也被他砸得浑身剧痛。我顾不得自身,把玉印拢在怀里,却见了他本该无暇的身上细细密密的碎纹。


我顿时怒不可遏,喝问:“到底是谁干的!是不是章武?是不是他伤了你!?”


玉印不言,他怔怔的靠上我仍旧洁白柔软的鹤羽。他什么声音也不出,却不知何时开始流泪,他靠在我身上不停地哭,不停地哭,仿佛全天下的委屈都在这一刻化作泪水流了出来,怎么流也流不完。


 


(9)


又不知过了多少日子,库房的门再次被推开。


这么多时候,我早已不抱什么幻想。这些日子府里乱的很,一会说陛下疑心丞相通敌不忠,一时说李严谗言蛊惑陛下结党营私被丞相免官流放。我嫌心烦,这不过是侍人洒扫,再不过便是章武,我瞑目,懒得见他。


而渐渐地,我忽然察觉出不同。那是个陌生又无比熟悉的脚步声,他反手把门轻轻掩上之后,便站住了脚不动。


那是孔明。


我知道孔明此时,在看着的是我。


我本想扭头不理会他,而当他的手轻轻覆上我的身体,我那以为坚硬寒冷的心却被瞬间软化。


孔明的手在颤抖。


我从来看不得他受一点委屈,几乎条件反射,我立时去看他的脸——入眼的景象触目惊心。


孔明的鬓角居然都白了,脊背依旧笔直,心却仿佛老了几十年。他坚毅的面容如旧,却让我如何也寻不到曾经我陪伴时诸葛军师那风华绝代潇洒肆意的模样。他的样子就和章武一样,高高在上垂衣而御八荒,威严气魄叫人屈身臣服,尖利锋锐却寒冷,没有什么多余的情感。这果然是身担着整个季汉的丞相,但那曾经临溪而抱膝长啸的孔明去哪了?


“这就是你说的能保护好他!?”我当场便质问被孔明系在腰间的章武。


他难得垂眸沉默,没回答我。


孔明的指尖一遍遍抚着我的每一根羽毛,能跨动章武,却仿佛失了力气去拿这轻轻一把白羽扇。


“孔明。”我唤他。“我知道你终究会想起我。想起当阳,想起赤壁,想起……”我每说一句,便见孔明坚硬的外壳一点点崩塌。我知道,此时的孔明,今日的孔明与众不同,他……格外脆弱。


“孔明,你不会忘了双股……”


“白羽!”


我还待再说些什么,章武一声厉喝把我打断。


我怒视他,他却又突然恢复了冷静,依旧那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嘴脸:“白羽,你要是再多说一句,我不介意今日晚间便让丞相请你去府外暗房去积灰。若是想留在这府中,或许何时丞相一时兴起还会来看望,你便小心你说的每一句话。”


这一喝之间,孔明已把手收了回去,他崩塌的外墙被迅速修复。


前功尽弃,我索性撕破脸皮:“难道我谨言慎行留在府中,你便会冒险让孔明再来库房,受我的言辞蛊惑?”


孔明携剑离去,章武依旧淡淡的,他答道:“你说得对,我不会。”


“章武,有时我真的怀疑你到底有没有心肝。”我咬牙冷笑。


“白羽啊白羽,你还真是天真。”章武居然笑了,虽然只是嘴角一个及不可见的弧度,“我只是一把剑罢了,哪来的心肝。”


 


(10)


章武再回到库房的时候,不是他终于善心大发,也不是府中修葺搬动,而是孔明不在了。


而此时的章武形态如旧,却看不见了往日那盛气凌人的可恶模样。


“你来,又有何事?”我叹息,事到如今,我不想再怄气争吵。


“白羽,我只想求你一件事。”这还是章武第一次认认真真叫我的名字,没有讽刺,没有嘲弄。


“求我?”我经不住笑了起来,这换在从前,多不可置信。


“是,求你。”章武道。他的声音说不出的疲惫,哀伤。“我想求你和我一起不要随葬,去另一个人身旁。”


“蒋琬?费祎?还是姜维?”我恍然大悟,我忽然明白章武的心思。


章武没答话。看来是最可怕的答案,三人全部,按照一个孔明曾经暗中定下的顺序。


“你居然会想拉我 一同?”


“虽然我自始不愿承认。”章武道,“我们俩个加在一起才是完整的丞相。而他们需要继承的,是丞相全部的遗志。”


“你就如此肯定我会同意?”


章武不语。


好吧,这的确 是个愚蠢的问题。


“这一去,恐怕有去无回,便是再回头想要随葬也是不行了。”我看向章武,笑道。


章武依旧不爱答话,但他却回给我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完)


作者有话说:


这是一个十分意识流的小说。怕太过意识流,便过来多说两句。


白羽在这里其实代表的是葛亮更凡人的,多情的,七情六欲的那一面。而章武反之,就是葛亮绝对理性,绝情欲的那一面。两个都不是完整的葛亮,所以两个的对事态度针锋相对。白羽能对大贝贝的双股剑说出你死了我给你陪葬的话,也是白羽全然感性的体现。而章武的没有心肝情感,也是他全然理性的体现。


在白羽作为器物【性格】的主导之时,是风华绝代的诸葛军师,而章武作为器物【性格】的主导之时,就是那个杀伐决断强大坚毅的大汉丞相。


在主公去世之后,白羽被打入冷宫,而章武第一次出现,从此强硬的夺取主权,并且影响葛亮封锁白羽,即是封锁了这些情欲和感情。后来一件件被放进仓库的东西,都是对葛亮产生巨大感情波动的东西。但是封锁是封锁,这些东西却终究在葛亮心中,无法消灭。


中间李严事件,葛亮虽然取得全胜,却伤了心。他格外脆弱的时候去重新看白羽,白羽影响下,从前的一桩桩都浮现在葛亮心中,差点叫他维持不住那坚硬的外壳。而紧急时刻,章武强行叫停,表示葛亮再次心中强行封锁了无用的情感与脆弱。


最后的最后,白羽和章武重归于好,才成为了影响琬琬,费费和甜姜一辈子的葛亮形象。


至于文中所谓器物对主人说话,实际上就是这个器物对他主人的影响。而文中器物之间自己的对话,可以看做主人心中多种念头的交战和变化。


好了,废话了一大堆,赶紧住嘴233333这篇文希望大家能喜欢😊如果不讨厌,能给个小红心小蓝手或评论两句,就再好也不过了。


如果有ooc全部是我的错。


ps:一句题外话,本文本来是想写玄亮cp,体现在器物上,也就是双股剑x白羽的cp。。。但是为什么写着写着,舜华突然感觉章武x白羽的cp好好吃啊😂😂😂好吧,我承认我有毒,但是,真的只有我一个这么认为吗2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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